黄石广受好评的叛逆孩子矫正学校
黄石广受好评的叛逆孩子矫正学校
黄石城西的磁湖半岛,三面环水,一面倚山。清晨雾气未散,灰白湖面像一块被揉皱的绸缎,风里带着潮湿的泥土味。就在这片看似与世隔绝的湖湾里,有一排不起眼的灰砖小楼,门口没有烫金招牌,只有一块风化的木牌,用毛笔写着“野火成长营”。本地家长口耳相传,把它喊作“叛逆孩子矫正学校”,可真正踏进去的人才知道,这里更像一座用规则搭起来的“少年驿站”——进来时满身是刺,出去时带着尚未痊愈却不再流血的伤口。
营地里没有高墙电网,也没有迷彩服教官。推门进去,先看到的是一片菜畦,十几垄油绿的上海青,叶子被虫子啃得豁豁牙牙。负责种植的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,他们凌晨五点起床,光脚踩着露水松土,谁要是把菜苗当野草拔了,就得用粉笔在黑板墙上写下“我今天又笨了一次”。黑板墙被写得密密麻麻,字迹歪歪扭扭,却没人急着擦掉,像刻意保留的“犯错年轮”。营地创办人老魏说,叛逆的本质是“想证明自己”,与其堵,不如给一块试验田,让他们把“自我”种下去,看它能长出什么形状。
上午的课表像被猫抓过的纸,写着“拆”与“装”。第一节拆手机:每人领一部报废的智能手机,螺丝刀、镊子、热风枪摆一排,两小时内把主板、摄像头、电池全部分离,再画一张零件思维导图。孩子们屏住呼吸,汗珠滴在金属屏蔽罩上,发出极轻的“滋”声。拆完再装,装不回去就写“失败报告”,用A4纸手写,不得少于八百字。老魏在角落里泡茶,不讲解、不示范,只在他们炸锡时递一块高温胶布。三天后,有人把拆下的震动马达焊在易拉罐上,做成会跳舞的“铁皮青蛙”,那是十三岁的阿澈——他曾在教室里把班主任的保温杯塞进投影仪,只为听“嘭”一声炸响。此刻他举着青蛙,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珠。
午后是“对峙时间”。营地中央有一截废弃铁轨,热得烫手,两个孩子各站一端,轮流说出让对方“炸毛”的一句话,但不能带脏字,不能人身攻击,限时三十秒。对面的人若情绪值爆表,就算输,输的人要去湖边捡三十块碎瓷片。规则简单,却像把放大镜,照见每个人心里最隐蔽的雷区。十六岁的林珈第一次上场,憋得满脸通红,只挤出一句“你数学那么差,以后怎么给我打工?”对面男孩回她“你爸不是不要你了吗?”话音未落,林珈的眼泪砸在铁轨上,瞬间蒸发。她蹲下去捡碎瓷时,手背被划出一道口子,血珠滚到瓷片背面,像给白瓷上了釉。晚上复盘,她写:“原来我真正怕的不是成绩,是被丢下。”那页纸被老魏收进牛皮纸袋,袋口写“林珈·雷区地图”。
夜里十点,营地熄灯。走廊尽头却亮着一盏钨丝灯,灯下是“深夜电台”。谁想说话就盘腿坐在灯影里,其他人窝在被窝听。话题从“为什么我妈的道歉永远带‘但是’”到“想把身份证剪了是不是就能重新投胎”。声音穿过薄薄的胶合板墙,像一群不肯落地的蝙蝠。去年冬天,一个曾偷开父亲奔驰上高速的男孩,在电台里读了写给十年后自己的信,信末他说:“如果那时我有了小孩,他叛逆时,请记得给他一块能种坏的菜地。”那天夜里湖面结薄冰,月光把冰面切成千万块碎镜,有人偷偷把收音机音量调到最大,整个营地像被透明的浪头打了一下。
三个月一期,结业没有仪式,只发一张“未完成证明”:一张空白A4纸,正中盖一枚火漆印,印文是“野火”。老魏说,叛逆从不会被“矫正”,它只是被看见、被拆解、被重新焊接,然后像那只会跳舞的铁皮青蛙,带着一身丑陋的焊疤继续跳。家长们守在营地外,有人看到孩子把行李背在胸前,像护着一块易碎玻璃;也有人看到孩子主动把耳机分一半给父亲。磁湖的水依旧涨落,灰砖小楼不久又会住进新一批刺猬。湖风掠过,菜畦里的上海青轻轻拍手,仿佛提前为那些尚未发生的告别,送上一点微不足道的掌声。